作者 | 琉 音
编辑 | 李春晖
文( wén)艺片的多事之夏，钱是赚( zhuàn)不到，索性敞开门来穷打( dǎ)。
先是上周，《三个字》制片方( fāng)福莱魔石指控该片导演( yǎn)娄烨职务侵占罪，将深受( shòu)文青推崇的娄烨导演一( yī)把拉下神坛。虽然娄烨方( fāng)面火速回应辟谣，但群众( zhòng)似乎并不买单——由这次的( de)舆论导向，也可看出如今( jīn)咱内娱是多么不得人心( xīn)。
至于事实层面，目前尚不( bù)好做定论。因为双方都没( méi)有给出实质性证据，仍处( chù)在前期舆论战阶段。福莱( lái)魔石一方只是发了公开( kāi)声明，连立案回执单都没( méi)晒出来。报案不等于立案( àn)，审完材料没问题才会立( lì)案。至于财务张文录音爆( bào)料的“犯罪细节”，6000 元买鞋、52 万( wàn)买保险，不晒证据的话，一( yī)律属于“小作文”范畴。
不过( guò)，双方撕这么难看，也算是( shì)揭开了当下文艺片寒冬( dōng)的冰山一角。
这厢群众对( duì)电影圈做花账的指指点( diǎn)点还没消停，7 月 29 日，First 青年电( diàn)影展评委发布会上，创始( shǐ)人李子为亲自主持，多次( cì)打断记者提问又引发网( wǎng)络争议。一句“你是不是看( kàn)片太少了”，硬糖君直接代( dài)入记者感受当头一闷棍( gùn)。而结尾处“我还是非常喜( xǐ)欢你啊”的抚慰，更让人自( zì)觉在她面前已缩成一团( tuán)幼儿。
这已经不是李子为( wèi)第一次“教育”观众。2019 年，她怒( nù)怼给《马赛克少女》打差评( píng)的观众，认为 FIRST 的电影在豆( dòu)瓣的“起评分至少 6.5，基本在( zài) 7 ”，那些动辄给电影打 1 星 2 星( xīng)的观众，是“状态不好”。
文艺( yì)这东西，本来就很需要靠( kào)那点神秘、高贵撑场面。如( rú)今什么都撕开给大家看( kàn)，群众更不肯信了，纷纷表( biǎo)演当场“祛魅”。
世界在下沉( chén)，蜜雪冰城都反攻东方明( míng)珠塔了，文艺青年也是日( rì)渐稀少。文艺片的神话讲( jiǎng)不通，立刻就变了笑话。就( jiù)说福莱魔石，三年前大张( zhāng)旗鼓官宣了一个震撼业( yè)界的文艺片单，包含魏书( shū)钧、娄烨摄影师曾剑的作( zuò)品。如今三年过去了，除了( le)《三个字》，一个没拍成。
其实( shí)从票房看，娄烨的电影一( yī)直就不赚钱，尤其是有明( míng)星参演的电影。票房最高( gāo)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也( yě)才卖了 6000 万，其余票房更在( zài) 3000 万以下。但奇怪的是，即便( biàn)如此，仍有资方愿意攒明( míng)星局豪赌娄烨电影。文艺( yì)片到底是盘什么生意、又( yòu)该往何处去，颇费思量。
文( wén)艺片的生意经
可能很多( duō)人认为文艺片导演追求( qiú)艺术，就必须要牺牲票房( fáng)。但资本是逐利的，慈善家( jiā)是少数，文艺片市场如果( guǒ)完全无利可图，压根就不( bù)会做起来。文艺片生意通( tōng)常有两种做法：
第一种是( shì)将成本严格控制在一定( dìng)范围内。因为文艺片的受( shòu)众有限，你不能指望高票( piào)房，把成本控下来，就有盈( yíng)利可能。比如成本控到 200、300 万( wàn)内，通过报名各种电影节( jié)、电影奖拿奖金，通常是能( néng)回笼一大半成本。然后再( zài)靠院线回收一部分成本( běn)，或许还能小赚。
至今仍是( shì)小成本盈利标杆的《心迷( mí)宫》，当年就是靠着 170 万成本( běn)，拿下了 1000 万票房。但成本越( yuè)高、风险越大，超过 500 万成本( běn)的文艺片，1000 万票房也盈不( bù)了利。
第二种则是做高价( jià)明星盘的文艺片。这类文( wén)艺片的投资通常在千万( wàn)以上，赚得就是一个价格( gé)差。通常来说，明星接文艺( yì)片的诉求是冲奖，会主动( dòng)降低片酬。文艺片制作方( fāng)以优惠价格拿下明星，赌( dǔ)明星具有基本的票房号( hào)召力，能够突破文艺片的( de)原有圈层，让片子赚到钱( qián)。
但这种明星盘的文艺片( piàn)，如果票房不过亿，也很难( nán)赚到钱。比如周冬雨那一( yī)系列文艺片《燃冬》《鹦鹉杀( shā)》等。而像朱一龙的《河边的( de)错误》、赵丽颖的《乔妍的心( xīn)事》，一个卖了 3 亿，一个卖了( le) 1.5 亿，肯定有钱赚。
说回娄烨( yè)。自打他导演的《推拿》在柏( bǎi)林电影节载誉而归后，国( guó)内资方也开始找上门来( lái)，做起了明星盘的文艺片( piàn)生意。
但娄烨的“晕车式”手( shǒu)持摄影，实在对普通观众( zhòng)竖起了高高的观影门槛( kǎn)，他的明星盘电影没有一( yī)部是赚钱的。巩俐、赵又廷( tíng)主演的《兰心大剧院》只卖( mài)了 2000 多万，井柏然、宋佳主演( yǎn)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卖( mài)了 6000 多万，应该都有很大亏( kuī)损。
所以娄烨电影的出品( pǐn)方，通常都是合作完一轮( lún)就撤了。只有一个法国的( de)制作公司，会固定参与娄( lóu)烨的电影。但他们只是制( zhì)作方，并非出品方。众所周( zhōu)知，制作方就跟剧集的承( chéng)制公司一样，出钱的还是( shì)资方与平台，承制公司就( jiù)是赚承制费的打工仔。
在( zài)这种情况下，福莱魔石还( hái)要投资娄烨，并且传闻给( gěi)到了一个超娄烨以往电( diàn)影的投资金额，就有些诡( guǐ)异。
福莱魔石的历史大股( gǔ)东李烨东，是光耀东方的( de)股东与高管。与他合作密( mì)切的李贵杰，是光耀东方( fāng)创始人、曾经的地产大亨( hēng)李贵斌的弟弟。
李贵斌是( shì)靠盘活“烂尾楼”起家的，被( bèi)称为“烂尾楼之王”。2017 年末，李( lǐ)贵斌突发脑梗去世，没有( yǒu)留下任何遗书。随后，李家( jiā)即上演了百亿家产的内( nèi)斗争夺战。
2019 年，李贵斌妻子( zi)、央视前女主持徐珺状告( gào)“小叔子”李贵杰篡改遗书( shū)并转移遗产。最终，徐珺胜( shèng)诉并将“小叔子”送进监狱( yù)。李烨东、李贵杰如今都是( shì)限高人员。
甭管福莱魔石( shí)的资本背景是什么，但人( rén)家投资《三个字》，应该主要( yào)还是看重主演易烊千玺( xǐ)的票房号召力。可这电影( yǐng)自打去年娄烨赴戛纳后( hòu)，就没了动静。能不能上，众( zhòng)说纷纭。硬糖君斗胆揣测( cè)，片方之所以要闹这么一( yī)出，或许是想将影片与娄( lóu)烨做切割，来运作上映机( jī)会。
拍文艺片，太不可控
中( zhōng)国电影市场发展这么多( duō)年，一直没能建立起好莱( lái)坞式的制片中心制体系( xì)。无论商业大片还是文艺( yì)小片，一直都比较偏导演( yǎn)中心制。
去年硬糖君就讨( tǎo)论过，头部公司都是围着( zhe)大导演转，好些“冤大头”保( bǎo)底大导演的项目，几乎赔( péi)上了公司全年的业绩。如( rú)果没有强势的制片体系( xì)，对大导演产生有力的约( yuē)束，那么超支、任性便见怪( guài)不怪了。有责任心的大导( dǎo)演，那是少之又少，毕竟人( rén)家把自己都奉献给艺术( shù)女神了。
中小成本的商业( yè)片，资方或许还有话语权( quán)换个导演接盘。但在文艺( yì)片领域，不太可能发生换( huàn)导演的事，因为文艺片通( tōng)常被视作导演的个人艺( yì)术，不容他人染指。偶尔发( fā)生制片人与导演的矛盾( dùn)纠纷，制片人都是被群众( zhòng)骂最狠的那一个。比如作( zuò)为制片人的王小帅，与已( yǐ)故导演胡波曾经发生剪( jiǎn)辑权与版权纠纷事件，王( wáng)小帅在很多文青心中永( yǒng)远有了“黑点”。
导演在文艺( yì)片的地位超然，这就导致( zhì)在拍摄时，文艺片的不可( kě)控因素远比商业片多。导( dǎo)演时不时出现任性的停( tíng)拍时刻，托辞是“今天没感( gǎn)觉”“今天天气不好”“那个景( jǐng)不对”。跟过组的都知道，停( tíng)拍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 shī)。
有时候，这些“停拍”换来了( le)后续的电影奖荣誉。有时( shí)候，可能就是纯粹的资源( yuán)浪费。文艺片停拍与否的( de)标准在哪，没一个人能说( shuō)清楚。
比如毕赣拍《地球最( zuì)后的夜晚》时，为了成就他( tā)的 3D 长镜头艺术，电影开机( jī)就遭遇了停拍。停拍一天( tiān)就是 30-40 万的成本，电影的预( yù)算从 2000 万增至 5000 万。所幸，最后( hòu)换来了该片入围戛纳电( diàn)影节一种关注单元。
但也( yě)因为投资压力巨大，倒逼( bī)投资方在宣发阶段铤而( ér)走险，用“一吻跨年”的爱情( qíng)片营销方式，以折损口碑( bēi)的代价，换来了 2.8 亿票房。
如( rú)果说张艺谋是商业片领( lǐng)域，知道为资方负责的好( hǎo)导演。那么贾樟柯就是文( wén)艺片领域，肯为资方负责( zé)的好导演。贾樟柯通过他( tā)搭建起的海外发行网，与( yǔ)北野武工作室、法国 MK2 公司( sī)长期合作，经常会在拍片( piàn)前通过预售版权实现回( huí)本。
即使贾樟柯自己监制( zhì)、大奖颗粒无收的《hello！树先生( shēng)》，也通过两年的海外版权( quán)销售周期实现了盈利。不( bù)过眼下电影圈日子不好( hǎo)过，文艺片投资更是进入( rù)了“冰河世纪”，贾樟柯自打( dǎ)去年《风流一代》口碑扑街( jiē)后，后续也没新项目启动( dòng)了。
文艺片，也该革新了
在( zài)怒怼记者之前，First 影展创始( shǐ)人李子为已连续几年上( shàng)演撕漫画谷评分的大戏。作( zuò)为国内最具代表性的独( dú)立电影展，First 这几年没捧出( chū)来几个新导演，却持续制( zhì)造着自嗨的舆论风波。
围( wéi)猎完漫画谷评分，又开始围( wéi)猎媒体提问。从头至尾的( de)控制舆论，却没好好想过( guò)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是不( bù)是选拔体系需要革新，为( wèi)什么 First 出不来好片子了。
如( rú)今文艺片挨骂也已是家( jiā)常便饭。两年前，平遥电影( yǐng)节因为片子太烂，漫画谷三( sān)四分的电影《浪漫的断章( zhāng)》《伊比利亚的派对》《荒野咖( kā)啡馆》被嘲讽为“平遥三杰( jié)”。
国内电影节产出的上一( yī)部有声量的文艺片，还是( shì)四年前的《宇宙探索编辑( jí)部》。电影上映是在 2023 年，而且( qiě)票房卖了 6000 多万，算是口碑( bēi)票房双收。
其实，《宇宙探索( suǒ)编辑部》的广泛出圈，早就( jiù)给当下文艺创作者指明( míng)了方向：别再一窝蜂地做( zuò)仇大苦深、自以为是的装( zhuāng)逼命题了，放眼更广的世( shì)界，拍点有趣新东西吧。看( kàn)看现在青年影展的作品( pǐn)，普遍是花里胡哨的外表( biǎo)下，包裹得全是陈谷子烂( làn)芝麻。
然而在电影节展掌( zhǎng)握话语权的人审美不变( biàn)，创作者也就会继续投其( qí)所好。参与过电影节创投( tóu)的某公司策划向硬糖君( jūn)吐槽，新导演作品要么模( mó)仿文学文艺作品，要么就( jiù)是个人成长故事，甚至有( yǒu)一比一复刻国外电影的( de)本子就这么光明正大地( dì)获奖了，不知道让人家原( yuán)版权方怎么想，还是说获( huò)奖已经变成了一种灰色( sè)产业链的一环？
毕竟在文( wén)艺片领域，更宜于制造信( xìn)息迷雾。因为文艺片不被( bèi)要求像商业片般，一定要( yào)讲好一个故事，一定要受( shòu)到大多数群众的认可。它( tā)可以是一小撮人自说自( zì)话式的狂欢，它的评选与( yǔ)审美输出，也就更容易被( bèi)人为操控。
从国外的情况( kuàng)看，文艺片大有搭载上惊( jīng)悚类型、走上商业快车道( dào)的机会。咱们这边文艺片( piàn)投资遇冷，也别全怪商业( yè)大环境差。自己不想办法( fǎ)自救与革新，难道还在幻( huàn)想下一个煤老板、地产商( shāng)跑步进场吗？他们现在不( bù)来找你索赔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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