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吃掉的,其实是母亲(HKIFF49主( zhǔ)创映后谈版)

之前有次跟妈妈聊天,我( wǒ)说 不管这个人在我看来( lái)多么不顺眼,一旦知道她( tā)怀孕即将成为母亲,我就( jiù)会暂时放下所有的成见( jiàn) 。也许对我来说,做母亲的( de)决定就是这么伟大,先不( bù)说对方会做成怎样的母( mǔ)亲,但是能做这个决定的( de)人我十分尊重,程度大到( dào)让我可以短暂忽略所有( yǒu)这个人所有的缺点。

因为( wèi) 生育,是给每位母亲的一( yī)道“下地狱”的考验 。伴随着( zhe)充满希望的小生命的降( jiàng)生,怀胎十月受尽痛苦的( de)母亲收获的却是 不得不( bù)与过去的自己告别 ,多么( me)讽刺啊。在这部以悲情为( wèi)主色调的影片里,只会体( tǐ)会到更吵闹、更明显的 「生( shēng)育即地狱」

我喜欢电影对( duì)于重复的使用,因为 重复( fù)则是绝望 :每一次晴晴无( wú)预警的哭声都是在说“这( zhè)不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面( miàn)对婆婆的冷嘲热讽却没( méi)能真正改变她的态度,每( měi)一晚抱着晴晴站在湖边( biān)却怎么都止不住哭声的( de)手足无措,每一次泵奶器( qì)突然失灵时意识到答应( yīng)得好好的丈夫原来并未( wèi)带去修理的无助...

看的时( shí)候哭了一遍又一遍, 几次( cì)都感觉到眼泪是涌出来( lái)的、止不住的。也许我一方( fāng)面为那些成为母亲的人( rén)难过,一方面为未来可能( néng)会成为母亲的我难过。

第( dì)一次流泪是芬姨告诉她( tā)“成为母亲后,要接受自己( jǐ)就是会发生变化的,为什( shén)么要盲目追求和以前一( yī)样呢?”;第二次流泪是淑贞( zhēn)在浴室,接到电话却连医( yī)院检查的waiting list都没有得到肯( kěn)定答复;第三次流泪、也是( shì)哭得最凶的地方,是当淑( shū)贞回到妈妈家,只是想躺( tǎng)下休息却发现她哥的两( liǎng)个孩子已经睡下占了位( wèi)置。没有人比妈妈更关心( xīn)女儿,淑贞枕着妈妈的腿( tuǐ),是她能 难得重新做回女( nǚ)儿身份的时刻 。尤其是当( dāng)淑贞妈妈说她最大的幸( xìng)福就是生下了她哥和她( tā)的时候,我想到我妈也是( shì)这样跟我说的。但我也和( hé)淑贞一样,每一次都反问( wèn)她 “那你呢?你自己的幸福( fú)呢?”

看到这里真的想妈妈( mā)了

而当她妈妈看到淑贞( zhēn)的辛苦,说要过来一起照( zhào)顾妹妹的孩子时,哥哥却( què)给妹妹发消息说“妈年纪( jì)大,你住的又远,你让她两( liǎng)边跑(合适吗)?”谁又记得当( dāng)一开始淑贞遇到喂奶的( de)问题向嫂子请教时,收到( dào)的回复是“虽然我当时没( méi)有这个困扰,但是你放心( xīn),我是过来人嘛,有什么我( wǒ)会帮你想办法”那种安慰( wèi)?这何尝不是一种 当还未( wèi)波及自己时展露的伪善( shàn)已随着问题的出现慢慢( màn)暴露出的自私 呢?

晴晴吐( tǔ)奶,淑贞的崩溃特别让我( wǒ)代入,因为就像一扇怎么( me)敲都不会打开的房门,甚( shèn)至不能透过缝隙看到一( yī)点通向对面的光亮。辛苦( kǔ)泵出来的母乳一点点顺( shùn)着桌角滴下,就那么慢慢( màn)填满地砖的缝隙。

这个故( gù)事也因为有着 香港的背( bèi)景 所以更真实、更有代入( rù)感。很多人来了香港感觉( jué)到压抑,一大原因是住的( de)地方压缩到极致,来香港( gǎng)读书上学之后,虽说也羡( xiàn)慕我身边的同事可以周( zhōu)末买张机票就飞到日本( běn),但其实和他们聊天了解( jiě)后才发现,他们更多是从( cóng)来没经历过独居、不怎么( me)需要自己面对生活做选( xuǎn)择的。这是好事吗?更像是( shì)迫于生活压力的妥协罢( bà)了。就像电影里 逼仄到没( méi)有隐私的居住空间 ,让身( shēn)为独生子的丈夫认为和( hé)自己的爸妈住在一起是( shì)理所当然,让每一次深夜( yè)孩子的哭声都引来邻居( jū)的不满投诉成为家常便( biàn)饭。

当淑贞难得和女性朋( péng)友们聚会,聊天时朋友们( men)说着:

工人不想照顧小孩( hái),就可以談解約。但我們不( bù)行,我們甚麽都要做得到( dào),甚麽都要做得好,不能解( jiě)約也不能放假。

所以被吃( chī)掉的,其实是母亲不是吗( ma)? 孩子出生仿佛给了母亲( qīn)一个打着 「被需要」 名号的( de)定时炸弹。明明是为“别人( rén)”,但这个“别人”却是自己的( de)孩子,即等于“自己”。为母则( zé)刚,越来越多的女性仿佛( fú)掉进了这个完美主义的( de)陷阱,之前看到一个香港( gǎng)博主说自己崩溃是因为( wèi)苦恼孩子上学的问题,因( yīn)为幼小升学是一个关键( jiàn)点,上了一所好的小学可( kě)能可以保证初高中都不( bù)用太费心。每个妈妈在孩( hái)子出生时都希望孩子“健( jiàn)康就好”,可是随着孩子长( zhǎng)大, 妈妈们则一点点变得( dé)想要做 「 完美的100分妈妈」 。愈( yù)来愈多得压力背在了自( zì)己的身上,而大家都说着( zhe)的「孩子是父母的一面镜( jìng)子」也逐渐成了让自己喘( chuǎn)不过气的枷锁。

放映结束( shù)时出现的 「致所有選擇成( chéng)為或不成為母親的女人( rén)」 便是导演在表达: 我清楚( chǔ)看到每一个面对母职做( zuò)出自己选择的女人。 真心( xīn)希望这部电影可以拿很( hěn)多很多奖,被更多人看到( dào)、讨论,从而真正为每一个( gè)正在经历或即将经历困( kùn)境的女性带来支持,以及( jí)改变。

看完这部后给妈妈( mā)打了电话,她说 很开心能( néng)有越来越多的电影去让( ràng)年轻女性们提前感受未( wèi)来可能无法避免的情况( kuàng)、需要解决的问题 。“你刚出( chū)生我每次抱着你的时候( hòu),真的感觉到 你是我身上( shàng)掉下来的一块肉。 你爸再( zài)怎么说都不会有这种感( gǎn)觉的。(笑)”说着说着我又差( chà)点哭起来。


4月13日在Elements看的,结( jié)束放映后导演陈小娟(才( cái)发现是学姐!)也携两位主( zhǔ)演到场参与Q&A(翻译姐会帮( bāng)忙输出英文,特别特别正( zhèng)的同传!)。她说为了这部电( diàn)影的制作也看了许多有( yǒu)关产后抑郁的新闻,做了( le)许多田野调查和采访。我( wǒ)很佩服由亲身经历的心( xīn)情和境遇出发并有能力( lì)把它呈现在大荧幕上拥( yōng)抱每个观众的人。

近距离( lí)观察导演是说话很有力( lì)和底气的人

>> 日与夜的交( jiāo)替反复:最后一次在湖边( biān)抱着晴晴,是见证了从夜( yè)晚到白天太阳光照在身( shēn)上。导演说,最后其实是呼( hū)应电影中开头淑贞清晨( chén)在面包店上班时被照进( jìn)来的阳光治愈。那时的阳( yáng)光代表着希望,而后却只( zhǐ)有衰退的、越走越远的落( luò)日。

>> 小野回答观众提问怎( zěn)样看待自己饰演的片中( zhōng)淑贞老公/晴晴父亲的角( jiǎo)色时,曾说这是分工不到( dào)位导致的。对这个答案并( bìng)不是太满意,因为不论再( zài)怎么理性的分工,都会有( yǒu)需要临时想办法、共同面( miàn)对的情况发生。他的回答( dá)也反映了男性其实依然( rán)没能真正理解作为女性( xìng)的难处,是非常写实的无( wú)解。

(暂时写这么多,准备正( zhèng)式上映后再去看一遍,到( dào)时候可能还会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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