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沙漠》电影剧本
(1964年)
译( yì)/刘儒庭
红色沙漠
(Deserto rosso)
意大利( lì)杜维米拉公司、罗马菲德( dé)利兹公司、巴黎弗朗科利( lì)兹公司联合出品
制片:乌( wū)戈·图奇
编剧:米开朗基罗( luó)·安东尼奥尼、托尼诺·古埃( āi)拉
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 dōng)尼奥尼
摄影:卡尔洛·迪·帕( pà)尔玛
美工:皮埃洛·波莱托( tuō)
音乐:乔瓦尼·福斯科、维托( tuō)利奥·杰尔梅蒂(电子音乐( lè)合成)
剪辑:埃拉尔多·达·罗( luó)马
主要演员:莫尼卡·维蒂( dì)、理查德·哈里斯、卡尔洛·德( dé)普拉
碳黑厂·外景·白天
时( shí)间已近中午。菲利浦工厂( chǎng)围墙外。这是一家生产碳( tàn)黑的工厂。工人们的汽车( chē)停在围墙外,汽车几乎都( dōu)是白色的。一群罢工工人( rén)静静地站在汽车之间。空( kōng)气潮湿,一片灰朦朦。刚刚( gāng)下过雨,偶尔还下一两滴( dī),也许是阿尼克工厂的大( dà)烟囱冒出的蒸气凝聚成( chéng)了雨滴。阿尼克工厂就在( zài)马路对面。
两个穿警服的( de)警察陪着一名工人向工( gōng)厂走来,显然,他们是为了( le)保护他。人群向路边移动( dòng)了一点,好看看这个破坏( huài)罢工的工人。后者低着头( tóu),一声不响地向前走去,一( yī)只手臂上挎着雨伞。
马路( lù)的另一端,朱莉娅娜带着( zhe)儿子走来。当她看到那两( liǎng)名警察和那群罢工工人( rén)时,赶快把孩子拉到身边( biān),同时加快了步伐。
一辆工( gōng)会的汽车开过来,车窗上( shàng)挂着横幅标语,车顶上安( ān)着高音喇叭。这辆车开到( dào)墙边停了下来。一名工会( huì)人士登上车顶,将高音喇( lǎ)叭转过来,喇叭口正好对( duì)准工厂院里。另一个人跳( tiào)下车,把麦克风送到那个( gè)工会人士嘴边,后者开始( shǐ)讲起来。
工会人士:罗密欧( ōu)·萨尔维亚蒂,你在里边干( gàn)什么呢?你不是工厂领导( dǎo)者,你是一名工人,是一名( míng)干活挣钱养家的工人。出( chū)来吧,同我们一起罢工吧( ba)。你的妻子都没脸出门了( le),因为你她不敢见人……
那个( gè)破坏罢工的工人仍在厂( chǎng)内空场里向前走,厂内空( kōng)无一人。他转过身,看了看( kàn)高音喇叭,然后又转身向( xiàng)前走去,步子依然那么有( yǒu)节奏。
罢工的工人们这时( shí)涌向工厂大门。一个工人( rén)靠在汽车上正在吃面包( bāo)。朱莉娅娜看到了这个工( gōng)人,也很想吃点东西。难忍( rěn)的饥饿使她的胃翻腾起( qǐ)来,像是连一秒钟也不能( néng)再等了。她死死盯着那个( gè)工人和他的面包,然后走( zǒu)了过去。
朱莉娅娜:对不起( qǐ)……请问,您的面包是在哪里( lǐ)买的?
那个工人吃惊地看( kàn)着她。
工人:在食品店买的( de),就在交叉路口那里。
朱莉( lì)娅娜显然是在估计食品( pǐn)店有多远,脸上现出害怕( pà)的表情。她低声咕哝了一( yī)句。
朱莉娅娜:能卖给我吗( ma)?
那个工人更加吃惊了。
工( gōng)人:可我已经咬过了……
朱莉( lì)娅娜:没关系。
朱莉娅娜再( zài)也不能控制自己,一把从( cóng)那年轻工人手里抢过面( miàn)包来,同时神经质地在小( xiǎo)包里摸索着,最后掏出钱( qián)来。
工人:不……
朱莉娅娜:拿着( zhe),拿着……
她把两千里拉放到( dào)那个工人手里,拿起面包( bāo)送到了嘴边。但是,她似乎( hū)突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sī)了,想找个人与她一起承( chéng)受这种难堪,她转向儿子( zi)。
朱莉娅娜:瓦莱里奥!过来( lái)……吃吗?
小孩:不,不吃。
朱莉娅( yà)娜有点不知所措,但又难( nán)以控制她的冲动,只好向( xiàng)远处走去。
朱莉娅娜来到( dào)一个低矮的小松树林,树( shù)林周围是一片黑烟,终于( yú)找到了一个僻静处,开始( sh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她的( de)身边是一大堆黑乎乎的( de)垃圾。她狼吞虎咽,几乎喘( chuǎn)不过气来。她疑惑地看了( le)看周围。四周黑烟弥漫,到( dào)处是破盒子、筐子和碎纸( zhǐ)片,中间也冒着烟气。
瓦莱( lái)里奥跑过来,朱莉娅娜匆( cōng)匆把嘴擦干净,象是什么( me)事也没有发生过,拉起孩( hái)子向远处走去。
乌戈的工( gōng)厂·内景·白天
也是一片灰( huī)濛濛的景象,沿墙摆满了( le)电动机器。中间是中央控( kòng)制台。整个房间没有一个( gè)窗户。机器发出的噪声连( lián)续不断。一些人在机器旁( páng)操作,时而做些记录。
乌戈( gē)正在接电话,不时做出表( biǎo)示同意的手势,像通常一( yī)样,当他同意对方的意见( jiàn)时即做出这类手势。厂内( nèi)的警报响起来,警灯闪亮( liàng),一个工人跑去看了看,然( rán)后向乌戈报告。
工人:工程( chéng)师,蒸气温度太高。
乌戈把( bǎ)话筒盖住。
乌戈:把炉子的( de)温度降低一点儿。
乌戈又( yòu)转向科拉多,后者站在离( lí)他一步远的地方,接着刚( gāng)才未讲完的话又讲起来( lái)。
乌戈:他说,他们每天都收( shōu)到工作申请,但没有一项( xiàng)申请来自厂外。他们也发( fā)疯了,总想找到人手送往( wǎng)……
乌戈又对着电话讲起来( lái)。
乌戈:不,是为一个朋友……
萨( sà)罗姆工厂办公室·内景/外( wài)景·白天
透过窗户可以看( kàn)到两个黑色的大筒仓。办( bàn)公室里一片雪白。一个人( rén)坐在金属办公桌后打电( diàn)话,显然是在同乌戈通话( huà)。
职员:为什么不把你的人( rén)给他?(在听到乌戈的回答( dá)后笑了笑,然后继续说)你( nǐ)是从贝尔特拉米那里听( tīng)到的?等一下,我给他打个( gè)电话,正好还有另外一件( jiàn)事要同他谈。
职员按了一( yī)下电钮。一个女人的声音( yīn)传来。
女人的声音:喂……
职员( yuán):给我接通菲利浦工厂。
女( nǚ)人的声音:马上接,工程师( shī)。
碳黑厂装袋大厅·内景·白( bái)天
这是一个黑暗的大厅( tīng)。大厅正中,来自上面一层( céng)的管道穿过屋顶通下来( lái),装碳黑的袋子套在管道( dào)下面,碳黑装进袋里。
贝尔( ěr)特拉米头戴一顶白色安( ān)全帽,来到电话机旁,拿起( qǐ)听筒。
贝尔特拉米:喂,我是( shì)贝尔特拉米,您是谁?噢,是( shì)你啊,你好。
他听着对方的( de)解释,然后摇了摇头。
贝尔( ěr)持拉米:但愿能这样。
阿尼( ní)克工厂厂部办公室·内景( jǐng)/外景·白天
一个很大的玻( bō)璃窗,通过这个窗子可以( yǐ)看到全厂的情况。窗边,电( diàn)话铃响起来,一个领导者( zhě)拿起话筒。
领导者:喂,对不( bù)起。……那没什么。
他听对方讲( jiǎng)了一会儿,然后笑着回答( dá)。
领导者:你疯了?我看你连( lián)提都不用提,我们是国营( yíng)工厂,一个工人都不能裁( cái)减。
乌戈的工厂·内景·白天( tiān)
乌戈又听对方讲了几句( jù),然后放下了听筒。科拉多( duō)一直站在旁边等着他。
乌( wū)戈:阿尼克那边也毫无办( bàn)法。我早跟你讲过了。我看( kàn)你还是把这些人雇了吧( ba)。
他们向那个装有机器的( de)厅里走去,乌戈把一份名( míng)单递给科拉多。
乌戈:都是( shì)经过专业培训的工人,本( běn)来都应该到我们厂的。可( kě)是,后来……都是很好的工人( rén),比如,那个叫博尼的,是个( gè)工长。
科拉多正在审视那( nà)份名单。
科拉多:他在费拉( lā)拉?离这儿大概有七八十( shí)公里吧?
乌戈:如果有必要( yào),就是在西西里岛我们也( yě)得去把他们请来。
玻璃门( mén)通向一个大厅,里面摆满( mǎn)了机器,一些白色的管子( zi)很显眼,还有些铝管。地板( bǎn)中间有个铁箅子,透过它( tā)可以看到下边一层的情( qíng)况。噪音震耳欲聋。
朱莉娅( yà)娜从一个小台阶上走下( xià)来。她停了下来,不知所措( cuò),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风暴( bào)吹得晕头转向。她用目光( guāng)寻找自己的丈夫。乌戈向( xiàng)她走去。
朱莉娅娜:我正在( zài)找你。
科拉多看着她。乌戈( gē)马上来介绍。
乌戈:这是科( kē)拉多·泽莱尔工程师。这是( shì)我妻子。
朱莉娅娜赶忙上( shàng)前握手,尽量显得不局促( cù)。然后又对丈夫说话。
朱莉( lì)娅娜:我在办公室等你。
说( shuō)完,她没有再同科拉多握( wò)手,也没有同他打招呼,径( jìng)自走了。两个男人向门口( kǒu)走去,边走边谈。
乌戈的工( gōng)厂·外景·白天
乌戈和科拉( lā)多穿过大厅尽头的门来( lái)到院内,旁边是个铁锈斑( bān)斑的筒仓,筒仓嵌在工厂( chǎng)的围墙里。乌戈仍在接着( zhe)刚才的话题说。
乌戈:也许( xǔ)是路结了冰……她踩了刹车( chē)……她刚拿到驾驶证不久……另( lìng)外,开车的时候她总是心( xīn)不在焉。好在对面的那辆( liàng)卡车停住了。
科拉多:伤得( dé)很重?
乌戈:倒不是很重,有( yǒu)的部位挫伤。还有是休克( kè),令人可怕的休克,不得不( bù)把她送进医院,她在那里( lǐ)住了一个多月,仍然没有( yǒu)……(他显然是在寻找一个合( hé)适的词)仍然没有恢复过( guò)来。现在她想开个商店,我( wǒ)真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 shén)么。她想到阿利基埃里大( dà)街开店。我想,那也不是一( yī)条很热闹很像样子的大( dà)街。
科拉多:为什么?
乌戈没( méi)有回答,像是有意要隐瞒( mán)什么。几声榔头敲击声使( shǐ)科拉多抬起头。筒仓上边( biān),两个工人正在干活。乌戈( gē)笑了笑。
乌戈:你看他们也( yě)没用,这儿不许任何人拉( lā)走一个工人。
科拉多向前( qián)走了几步,站住,向前方望( wàng)着。
科拉多:你知道吗,这些( xiē)筒仓是我父亲安装的。
他( tā)指了指一排高高的筒仓( cāng)。筒仓耸立在灰色的天空( kōng)下。一排长长的筒仓立在( zài)围墙外,有几百米长。
乌戈( gē):我不知道你同这些事也( yě)有关,你不是搞矿山工程( chéng)吗?
科拉多点点头。
科拉多( duō):最初我的理想是到那下( xià)边去,可后来我到了它上( shàng)边。有什么办法呢?
他先指( zhǐ)了指大地,然后指了指那( nà)些高高的筒仓。
科拉多:我( wǒ)父亲去世后,公司的担子( zi)就落到了我肩上,于是,我( wǒ)就……
一缕烟冒出来,突然,随( suí)着这缕烟,出现了一大团( tuán)强劲的烟云,蒸气从工厂( chǎng)侧面围墙后猛烈地喷射( shè)出来,发着咝咝的响声,遮( zhē)住了灰色的天空、筒仓和( hé)栅子。咝咝的声音越来越( yuè)响,突然变得令人难以忍( rěn)受。科拉多用手把两只耳( ěr)朵捂住。乌戈大声喊叫着( zhe),显然是在向科拉多解释( shì)这是怎么回事。
朱莉娅娜( nà)家·内景·夜间
朱莉娅娜猛( měng)地醒来。她坐到床边,神情( qíng)紧张,她脸上的表情像是( shì)害怕,但也可说是比害怕( pà)还要严重的焦虑。她伸手( shǒu)摸摸前额,又摸摸脖子,显( xiǎn)然是想知道自己的体温( wēn)高不高。她很不安,深深吸( xī)了一口气。在床头柜上许( xǔ)多瓶子和药盒中间找出( chū)体温表,然后夹到腋下。只( zhǐ)是这时,她才注意到,像是( shì)从走廊里传来一阵响声( shēng)。朱莉娅娜站起来,披上薄( báo)薄的白色羊毛披肩,向楼( lóu)梯平台走去。另一个房间( jiān)传来嘀嘀嗒嗒的响声,那( nà)个房间的门半掩着。
朱莉( lì)娅娜走过来,轻轻将那扇( shàn)门打开,那是儿子的房间( jiān)。黑暗中,地板上有一点微( wēi)弱的光在移动。原来是一( yī)个小机器人,正在前后移( yí)动,它的冰冷的脸上发着( zhe)光,那是一个小小的红灯( dēng)泡,玻璃眼珠也发出光来( lái)。朱莉娅娜走过来,关上机( jī)器人的开关。她来到儿子( zi)身边,用手轻轻地抚摸他( tā)。她从床边走开,走出房间( jiān)后将房门轻轻关上。她腋( yè)下始终夹着体温表,一条( tiáo)胳膊紧紧地夹着。
朱莉娅( yà)娜向楼梯走去,但突然停( tíng)下来,双手紧紧抓着铁栏( lán)杆,眼睛瞪得大大的,下面( miàn)的黑暗使她怕得难以再( zài)迈步。她又返回楼梯平台( tái),拿出腋下的体温表看了( le)看,坐了下来。她将上衣衣( yī)扣解开,失望地同难以忍( rěn)受的压抑感在搏斗。
乌戈( gē)出现在门口。他立刻明白( bái),朱莉娅娜的病又犯了。他( tā)跪到她面前,看了看体温( wēn)表。他在对她讲话,显然是( shì)用一种大事化小的口气( qì)。
乌戈:有一点点高……
朱莉娅( yà)娜:36度8,差不多37度了。
在她说( shuō)这句话时,乌戈轻轻地抚( fǔ)摸她的腿。朱莉娅娜开始( shǐ)大声说起来。
朱莉娅娜:我( wǒ)正在作梦,我躺在床上,床( chuáng)开始动起来。我四处张望( wàng),我看到,我是站在活动的( de)沙子上……在向下沉,向下沉( chén)……
乌戈笑了笑,像是在设法( fǎ)保护她,同时仍在抚摸她( tā)的双腿。然后,热烈地吻她( tā)的脖子。朱莉娅娜好像什( shén)么都没有感觉到。乌戈仍( réng)在吻她,但越来越不那么( me)亲切,而是更加富有性的( de)挑逗意味了,朱莉娅娜站( zhàn)起来离开丈夫。然而乌戈( gē)仍不认输,追上她,拥抱她( tā)。朱莉娅娜仍在反抗,像是( shì)十分疼痛的样子,但是,被( bèi)拥抱的快感,被亲吻的快( kuài)感还是压过了那种疼痛( tòng)感。
朱莉娅娜商店的街上( shàng)·内景/外景·白天
科拉多开( kāi)车来到这里。他把车停下( xià)来,来到一个不大的门前( qián),这显然就是朱莉娅娜的( de)商店的门。门关着。门上的( de)玻璃很脏。科拉多想方设( shè)法向里张望,但又不让里( lǐ)边的人看到他。可是,玻璃( lí)这么脏,根本无法看到里( lǐ)面的人。于是,他把门打开( kāi)一条缝,通过这条缝,科拉( lā)多看到了朱莉娅娜,她正( zhèng)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门( mén)。他马上把门关上,扶着墙( qiáng)轻轻走开。
过了一会儿,门( mén)口出现了朱莉娅娜的身( shēn)影。
朱莉娅娜:您找我?
科拉( lā)多很难堪。
科拉多:我刚才( cái)到这附近有……我看到您进( jìn)了这个门。(停了一下,又继( jì)续说)不,不是这么回事,我( wǒ)不想一开始就撒谎。
朱莉( lì)娅娜:开始什么?
科拉多难( nán)堪到了极点。
科拉多:没什( shén)么……开始谈话的时候。很抱( bào)歉……
他停比说话,因为他发( fā)现,朱莉娅娜对他已不感( gǎn)兴趣,她已转身进了商店( diàn)。
朱莉娅娜的商店·内景·白( bái)天
朱莉娅娜站在房间中( zhōng)央,看着四周,她已完全集( jí)中于自己的心事。她穿一( yī)身很薄的衣服,在这样一( yī)种环境中这身衣服尤其( qí)显得单薄。她的肩上披了( le)一个黑色披肩。她的大衣( yī)放在一张凳子上,这是房( fáng)内唯一的一件家具。除去( qù)窗下地上散乱的一些杂( zá)色瓶瓶罐罐以外,房间里( lǐ)什么也没有。粗砖地面上( shàng)有许多黑点。
朱莉娅娜转( zhuǎn)过身,语调非常平静,像是( shì)在自言自语,但眼睛盯着( zhe)一面墙。
朱莉娅娜:也许天( tiān)蓝色的更好一些。
科拉多( duō)恢复了平静,向朱莉娅娜( nà)走来。
科拉多:什么?
朱莉娅( yà)娜:墙壁。天花板是绿色的( de),都是冷色,这样就不靠色( sè)了。
科拉多不明白她的意( yì)思。
科拉多:不靠色?
朱莉娅( yà)娜:是的,同卖的货不靠色( sè),卖的货是……
她停了下来。科( kē)拉多非常注意她的用词( cí),而她则完全沉浸在自己( jǐ)的思绪中。突然,她问他。
朱( zhū)莉娅娜:您认为我应该卖( mài)什么?
科拉多:怎么,您还不( bù)知道卖什么?
朱莉娅娜:我( wǒ)喜欢瓷器,但我又不想……我( wǒ)不知道……
科拉多:法恩扎离( lí)这儿很近,那是一座生产( chǎn)瓷器的名城。
朱莉娅娜:好( hǎo),等一下……我得把它写下来( lái)。
科拉多:写什么?
科拉多为( wèi)了保持礼貌,尽力不流露( lù)出自己的惊讶。朱莉娅娜( nà)的心不在焉和神经质使( shǐ)他感到吃惊。她在解释,同( tóng)时从包里掏出一个记事( shì)本。
朱莉娅娜:法恩扎……得到( dào)那里去一次……
正要记下这( zhè)句话时,记事本上的某些( xiē)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失( shī)望地叫起来。
朱莉娅娜:我( wǒ)的天哪,我得打许多电话( huà)。
她一边继续看记事本,一( yī)边向角落里放在地上的( de)电话机走去。科拉多注视( shì)着她的每个动作。
科拉多( duō)看着她拨号,为了分散一( yī)下注意力,他的目光转向( xiàng)房间,看着天花板和墙壁( bì)。朱莉娅娜突然挂上电话( huà)。她一个电话也没打通,向( xiàng)科拉多走来。
朱莉娅娜:乌( wū)戈同您谈到了我?
科拉多( duō)有点迟疑。
科拉多:没……没有( yǒu)。是这么回事……他对我说,你( nǐ)们有个儿子……我早就知道( dào)他结婚了,但不知同谁结( jié)了婚。
朱莉娅娜:别的什么( me)也没说?
科拉多又迟疑起( qǐ)来。
科拉多:噢……还有商店的( de)事。
朱莉娅娜盯着他,看他( tā)讲的是不是真话。但是,不( bù)一会儿,她离开他坐到那( nà)张凳子上。科拉多赶紧跑( pǎo)过去,拿起凳子上的那件( jiàn)大衣,递给朱莉娅娜。她站( zhàn)了起来,突然显出对科拉( lā)多很感兴趣的样子。
朱莉( lì)娅娜:请问,您是什么时候( hòu)来的?
她拿过大衣,但没有( yǒu)穿上,大衣又掉到了凳子( zi)上。
她先是问有关她自己( jǐ)的问题,然后突然变了话( huà)题,出人预料地对科拉多( duō)产生了兴趣,这使他脸上( shàng)有了笑容。
科拉多:今天早( zǎo)上到的,行李还在汽车上( shàng)。为什么问我这个?
朱莉娅( yà)娜:您找到旅馆了吗?
科拉( lā)多:还没有。不过,不必担心( xīn)。
朱莉娅娜:您干什么?
科拉( lā)多:什么?我干什么?
朱莉娅( yà)娜:您在哪里?在波洛尼亚( yà)?
科拉多:不,在米兰。是这么( me)回事……我是的里雅斯特人( rén),我还小的时候父母就迁( qiān)到了波洛尼亚。后来,我到( dào)了米兰,现在又回到了波( bō)洛尼亚。但我现在得离开( kāi)波洛尼亚。总之,挺复杂的( de)。
说完,他笑了笑。
朱莉娅娜( nà):为什么复杂?
科拉多:说真( zhēn)的,我既不愿意留在那边( biān),也不愿呆在这里,我已下( xià)决心离开。
朱莉娅娜:您要( yào)去哪儿?
科拉多正要回答( dá),朱莉娅娜突然显出了对( duì)他不再感兴趣的表情,动( dòng)手收拾她的手袋,穿上大( dà)衣。然后,她向门口走去,科( kē)拉多跟在她身后。到了门( mén)口,她让了一步,请他先出( chū)去,然后自己才走出来,把( bǎ)门从外边锁上,拔下了门( mén)上的钥匙。
科拉多:里边的( de)灯就开着?
朱莉娅娜:是的( de),这样更好些。
商店最里边( biān),一盏小灯的光亮从天花( huā)板照下来。朱莉娅娜漫不( bù)经心地指了指这盏灯,好( hǎo)像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 bù)过的事。
朱莉娅娜商店的( de)街上·外景·白天
科拉多看( kàn)着朱莉娅娜认真地锁上( shàng)玻璃门,陪她在这条小街( jiē)上向前走去。微风吹来,一( yī)张报纸被吹到朱莉娅娜( nà)脚边。她低头看着那张报( bào)纸。
朱莉娅娜:您看,是今天( tiān)的。
她看着那张报,脸上显( xiǎn)出怜悯的表情。她用脚尖( jiān)踩着那张报纸,看了一会( huì)儿之后才放开。报纸随风( fēng)飘走了,她仍在目送它。朱( zhū)莉娅娜又迈开步子,但走( zǒu)得很慢,不像刚才那么快( kuài),那么有力。不远的地方有( yǒu)个小摊,卖豆子、栗子和水( shuǐ)果。小摊旁边有个椅子空( kōng)着。朱莉娅娜坐到那椅子( zi)上。摆摊的那个老头皮肤( fū)黝黑,脸上有很多皱纹,正( zhèng)在毫无表情地翻炒栗子( zi)。朱莉娅娜同情地看了他( tā)一眼。
科拉多:您累了?
朱莉( lì)娅娜点点头。
朱莉娅娜:我( wǒ)老是累,不,不……不是总累,是( shì)有时感到累。
她摸了摸自( zì)己的头,斜眼看了看那个( gè)老头。老头一声不响,默默( mò)地搅动火上的栗子。朱莉( lì)娅娜像是突然后悔了,不( bù)该停下来,于是,抬起身向( xiàng)前走去。
刚走了几步,又停( tíng)了下来问了一句。
朱莉娅( yà)娜:咱们这是到哪儿去?
科( kē)拉多:不知道。我想,您……
朱莉( lì)娅娜放声笑起来。但是,她( tā)又突然严肃起来。
朱莉娅( yà)娜:那好吧,再见。
科拉多:我( wǒ)陪您……
朱莉娅娜一句话也( yě)没有说,沿着墙向前走去( qù)。她的身体几乎靠到了墙( qiáng)上。科拉多着迷地看着她( tā)。走了几米,朱莉娅娜又转( zhuǎn)过身来。
朱莉娅娜:您现在( zài)要做什么?
科拉多:我……我得( dé)去费拉拉。
朱莉娅娜:马上( shàng)就走?我得回家一趟。下午( wǔ),也许……
科拉多看着她匆匆( cōng)走了,甚至没有等他回答( dá)。看着她,科拉多忍不住笑( xiào)起来。
工人村·外景·下午
朱( zhū)莉娅娜和科拉多向一片( piàn)房屋走去,那大片房子建( jiàn)在土地的尽头,土地光秃( tū)秃的。那是费拉拉市的近( jìn)郊。天气很冷。一座房屋前( qián)停了辆货车,车上装的是( shì)鱼。鱼贩伸手从大堆鳗鱼( yú)中抓起几条放到秤盘上( shàng)的纸袋里。他身边站着两( liǎng)个女人,其中一个对鱼贩( fàn)说着。
女人:我要那边的。
鱼( yú)贩:那边的贵。
女人:贵就贵( guì)吧,我还是要那边的,那边( biān)的新鲜。
鱼贩把纸袋从秤( chèng)盘上拿下来倒空,装上些( xiē)新鲜一点的鳗鱼。这时,几( jǐ)条鱼从他手里滑下来,几( jǐ)乎掉到朱莉娅娜的脚边( biān),她赶快跑到那座房子的( de)门廊下,又跳到了对面。对( duì)面,院子里的树枝从栅栏( lán)里伸出来。
科拉多笑着跟( gēn)过来。
科拉多:有些东西很( hěn)好玩儿,在海底……在海底很( hěn)深很深的地方,有些鱼是( shì)透明的,您听说过吗?
朱莉( lì)娅娜颤抖了一下。
朱莉娅( yà)娜:谢天谢地,千万别同我( wǒ)讲这些事。我害怕。我是多( duō)么害怕,你都无法想象。
科( kē)拉多:能吃的动物您应该( gāi)喜欢吧……应该喜欢。
朱莉娅( yà)娜:是的,也许是这样。
科拉( lā)多:能举个例子吗?
朱莉娅( yà)娜:不,不能。
科拉多:比如,小( xiǎo)鸡,小母鸡,又小又嫩,十分( fēn)好看……
朱莉娅娜:算了吧!
他( tā)们走进这座房子的大门( mén)。
一个工人家里·内景·下午( wǔ)
朱莉娅娜开始上楼梯。
科( kē)拉多:您能吃掉我?
朱莉娅( yà)娜笑了笑。
朱莉娅娜:如果( guǒ)我喜欢你的话……
无缘无故( gù)地突然称你而不再称您( nín),使科拉多感到意外,他严( yán)肃起来。
朱莉娅娜和科拉( lā)多在一个门口停下来。来( lái)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rén),她的面孔和身材还好看( kàn),但显得疲惫不堪。
科拉多( duō):太太,马里奥在家吗?
那个( gè)女人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tā)。
女人:不在。
科拉多:他几点( diǎn)回来?
女人转身看了看柜( guì)子上的钟。
女人:过一会儿( ér)就回来。不过,有时也很晚( wǎn)。
女人现在看着朱莉娅娜( nà)。
科拉多:我们可以等等他( tā)吗?
女人:当然可以。
家里很( hěn)干净,家具很少,样式也不( bù)好看。角落里有一台电视( shì)机,门口沿墙放了一张沙( shā)发,颜色很鲜艳。透过窗帘( lián)可以看到对面房子的墙( qiáng),那些房子同科拉多和朱( zhū)莉娅娜进入的这座房屋( wū)都是一种样式。这里静悄( qiāo)悄的,甚至有点孤寂之感( gǎn)。朱莉娅娜看着那个女人( rén),后者在整理东西,一会儿( ér)把椅子挪一挪,一会儿又( yòu)把窗帘打开一点儿,好让( ràng)两位客人觉得这里更亮( liàng)堂一些,一会儿又把刚才( cái)忘在桌上的一团毛线拿( ná)走。她做这些事时带着漫( màn)不经心的表情,好像这些( xiē)事本身并不重要,只不过( guò)是便于更好地观察这两( liǎng)名不速之客。过了一会儿( ér)她才开口,好像突然想到( dào)她该作为主人招待这两( liǎng)个人。
女人:你们请坐吧。要( yào)不要喝点酒?
科拉多:谢谢( xiè),不打搅了。
朱莉娅娜:我要( yào)喝。
科拉多吃惊地看了她( tā)一眼,但马上又变成开心( xīn)的表情。那个女人到另外( wài)房间去取葡萄酒,一点声( shēng)响也没有,像是从这个家( jiā)里消失了。科拉多在看柜( guì)子上玻璃镜框中的一张( zhāng)照片,一名头戴白色安全( quán)帽的工人在攀登悬在半( bàn)空里的高高的铁架。朱莉( lì)娅娜则坐在沙发上,心事( shì)重重的样子。突然,她转向( xiàng)科拉多。
朱莉娅娜:实话告( gào)诉我,他是不是给你讲那( nà)件事了?
科拉多:谁?
朱莉娅( yà)娜:乌戈,车祸的事。
科拉多( duō):噢……噢,是的……但不太严重,不( bù)是吗?
朱莉娅娜摇摇头。
科( kē)拉多:他告诉我,因为休克( kè),你在医院住了一段。
朱莉( lì)娅娜点点头。过了一会儿( ér)她才开口。
朱莉娅娜:我认( rèn)识了一个姑娘。
科拉多:在( zài)哪儿?
朱莉娅娜:在那里。
科( kē)拉多:你是说在医院?
朱莉( lì)娅娜:是的,她病得很重。
科( kē)拉多在等着她继续讲下( xià)去,但朱莉娅娜停下来不( bù)讲了。她站起来走了几步( bù)。
朱莉娅娜:她……她要所有的( de)一切。
科拉多:所有的一切( qiè)都是些什么?
朱莉娅娜:大( dà)夫对她说:“你得学会爱,你( nǐ)得爱一个人或者一样东( dōng)西,比如,你的丈夫,你的儿( ér)子,某一种工作,或某一条( tiáo)狗……但不能对丈夫、儿子、工( gōng)作、狗、树木、河流等等统统( tǒng)都爱。”
她的声音突然变了( le)。
科拉多:可她到底是怎么( me)个感觉?
朱莉娅娜神经质( zhì)地扭着自己的手。
朱莉娅( yà)娜:她感到脚下的地板没( méi)有了,她的印象是,她在慢( màn)慢地向下陷,一点一点地( dì)向下,向下……越来越深,越来( lái)越深……什么都不能……
她做了( le)个手势,意思是什么都不( bù)能把她挡住。
科拉多:她的( de)丈夫也不能?
朱莉娅娜:不( bù),她的丈夫也不行。
突然,她( tā)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朱( zhū)莉娅娜:另外,他也不在……他( tā)走了。
科拉多:她的儿子也( yě)不行?
朱莉娅娜:儿子倒是( shì)行……可是,那个姑娘当时还( hái)没有儿子。
她又走了几步( bù),然后坐到一张椅子上。
朱( zhū)莉娅娜:等她离开医院的( de)时候,她的病到了十分可( kě)怕的程度,她问“我是什么( me)人?”她需要别人给她解释( shì),解释她是什么人……她要我( wǒ)来解释。
她说完这些马上( shàng)又接着说。
朱莉娅娜:可她( tā)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女主( zhǔ)人拿着酒瓶和酒杯返回( huí)来。她有点不安,这表明,她( tā)是从外边拿来的。她把酒( jiǔ)倒进一个杯子。朱莉娅娜( nà)喝酒。科拉多又继续说。
科( kē)拉多:您的丈夫现在在哪( nǎ)儿工作?
女人:在梅迪奇纳( nà)的一家电台工作。你们想( xiǎng)给他推荐一份工作?
科拉( lā)多:是的。
女人仍然无动于( yú)衷地看着他。科拉多仍在( zài)坚持。
科拉多:这是一份很( hěn)能赚钱的工作。
那个女人( rén)马上明白了。
女人:在哪儿( ér)?
科拉多迟疑了一下,不知( zhī)道是不是该回答。
女人:如( rú)果他得离开家,说真的,我( wǒ)想还是让他就这样将就( jiù)下去。
科拉多:他得离家,但( dàn)时间不太长。
女人:不,不……有( yǒu)一次,他去为一个亲戚办( bàn)丧事,我当时觉得自己都( dōu)快疯了。我害怕。
科拉多:如( rú)果您愿意,可以跟他一起( qǐ)去。
女人:您的太太是跟您( nín)一块儿来的?
说着,她转身( shēn)看着朱莉娅娜。
工人村·外( wài)景·下午
朱莉娅娜和科拉( lā)多从那片房子中间走出( chū)来。刚才同那个女人的谈( tán)话使朱莉娅娜显得很激( jī)动。但科拉多则在想着他( tā)的事。他停下脚步。
科拉多( duō):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办吗( ma)?我们到梅迪奇纳去,直接( jiē)同他谈谈。你会看到,他肯( kěn)定不说不行。
朱莉娅娜吃( chī)惊地看着他,她对他的自( zì)信是那么吃惊,简直没有( yǒu)勇气反驳他。
梅迪奇纳的( de)旷野和一大片电台天线( xiàn)架·外景·白天
一大排电台( tái)的天线架,架子红白相间( jiān),背景是白色的天空。这是( shì)正在梅迪奇纳这个地方( fāng)建造的一大片天线架。朱( zhū)莉娅娜和科拉多从一辆( liàng)白色的汽车上走下来,向( xiàng)工地走去。旷野一片寂静( jìng)。科拉多问一名工人,马里( lǐ)奥在哪里,工人指了指很( hěn)远的一个地方。
同马里奥( ào)的会面是在一条小路上( shàng),小路沿那排天线架铺成( chéng)。科拉多走在前边,朱莉娅( yà)娜放慢脚步,很有兴趣地( dì)看着这些伸向天空的天( tiān)线。一个工人向他们走来( lái),他已走了一段。这工人像( xiàng)是那种比较热情的人。科( kē)拉多认真地看着他,朱莉( lì)娅娜也看着他,他仅距他( tā)们几步之遥。工人也好奇( qí)地看着他们,特别是朱莉( lì)娅娜。在科拉多还没有下( xià)决心同这工人说话时,朱( zhū)莉娅娜已经同他谈起来( lái)。
朱莉娅娜:您好。
工人先是( shì)停下了脚步,在认出是她( tā)在同他打招呼时,又向前( qián)走了几步,向她伸出手来( lái)。
工人:您好。您是……
他们相对( duì)看着,像是对能在这里再( zài)次见面感到很高兴,他们( men)相视而笑,而且有点不太( tài)好意思。科拉多很感兴趣( qù)地观察着他们。
朱莉娅娜( nà):您怎么样?……近来好吗?
工人( rén):是的,很好。您呢?
朱莉娅娜( nà):我也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xīn)。
看来两个人都想谈一谈( tán),他们说的都是真心话,而( ér)且都想了解对方更多的( de)情况,两人对不期而遇尽( jǐn)量不显出吃惊,尽管在这( zhè)个地方相遇,感到意外是( shì)自然的。但是,科拉多的在( zài)场使他们无法再谈下去( qù)。于是,在停顿了一下之后( hòu),朱莉娅娜指着科拉多,说( shuō)明了这次来访的目的。
朱( zhū)莉娅娜:这位先生想同您( nín)谈谈。
那个工人转过身,朱( zhū)莉娅娜趁机走开,好让他( tā)们能自由交谈。走了几步( bù),她停下,站在那里。一个天( tiān)线架的齿轮在转动,天线( xiàn)横梁跟着转动,发出轻微( wēi)的响声,这响声使她抬起( qǐ)头来。这个天线的横梁越( yuè)过那条小路慢慢地转到( dào)了地面。一个工人站在天( tiān)线的横梁上正在检查什( shén)么。
朱莉娅娜上前问那个( gè)工人。
朱莉娅娜:这些都是( shì)谁的?
技术工人:您问这些( xiē)?是波洛尼亚大学的。
朱莉( lì)娅娜:您在上面不害怕?
技( jì)术工人:不害怕,已经习惯( guàn)了。
朱莉娅娜:可这些天线( xiàn)是干什么用的?
技术工人( rén):这些组成一组天线,收听( tīng)各星球的声音。
朱莉娅娜( nà)高兴地笑起来。
朱莉娅娜( nà):能让我听听吗?
那个工人( rén)也同她一起笑起来,用玩( wán)笑的口气对她说话。
技术( shù)工人:您试试看能不能上( shàng)来。
朱莉娅娜:不,不……
科拉多( duō)来到朱莉娅娜身边,笑着( zhe)指责她。
科拉多:你认识他( tā),可你什么也没对我说过( guò)。
朱莉娅娜以为说的是横( héng)梁上的这个技术工人。
朱( zhū)莉娅娜:不,我是现在才认( rèn)识他的。
科拉多马上解释( shì)。
科拉多:我说的是刚才那( nà)个人。
朱莉娅娜认真起来( lái),马上解释。
朱莉娅娜:过去( qù)他是我的邻居。(她换了一( yī)种口气)他怎么说?
科拉多( duō):毫无结果。
他边说边走。
科( kē)拉多:说到离开家,他说我( wǒ)讲的太可笑了。
朱莉娅娜( nà):什么?
科拉多:是这样说的( de),他说,给他那么多钱让他( tā)觉得可乐。
朱莉娅娜忍不( bù)住大笑起来,科拉多也在( zài)笑,但笑得不太自然。他们( men)向远处走去。
纵横交错的( de)污水沟和乌戈的棚屋·外( wài)景/内警·白天
天上浓云密( mì)布,地下沼泽地一片溟濛( méng)。朱莉娅娜、科拉多和乌戈( gē)来到一个钓鱼人搭的棚( péng)屋前,棚屋搭在一条水沟( gōu)边,这是工业区附近的污( wū)水排水沟。周围依然是通( tōng)常的那些工厂、烟囱、炼油( yóu)厂。不太远的地方是另外( wài)一些钓鱼人的棚屋,样子( zi)也都同乌戈的这个差不( bù)多: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朱( zhū)莉娅娜把大围巾裹好,她( tā)看来很冷。天空依然灰濛( méng)濛的。科拉多正在拉一根( gēn)绳子,这是系在棚前一根( gēn)杆子上的绳子。绳子在动( dòng),动了几下之后断了。
科拉( lā)多:真遗憾。
乌戈:所有工厂( chǎng)的排水沟都汇集到这里( lǐ)。
三个人看着水沟中冒着( zhe)泡沫的污水,那是像石油( yóu)一样的黑水,沟边的草和( hé)泥土也是这种颜色。这水( shuǐ)很脏。朱莉娅娜走过来,指( zhǐ)着科拉多。
朱莉娅娜:前天( tiān),我和他到梅迪奇纳一家( jiā)饭馆,想买点面包吃。有个( gè)人说……你还记得吗?
她先是( shì)对乌戈讲的,问话时转向( xiàng)科拉多,后者马上接上她( tā)的话。
科拉多:记得,他在抗( kàng)议,因为鳗鱼有一股石油( yóu)味。
乌戈向棚屋走去,科拉( lā)多和朱莉娅娜也跟过来( lái)。
乌戈:我有两年没来过这( zhè)儿,反正也已经破烂到这( zhè)种地步了。
乌戈拉开门的( de)插销,门轴已经脱落,吱吱( zhī)嘎嘎响了几下。乌戈走进( jìn)棚屋。另外两个人没有进( jìn)去。屋里发出一股潮湿的( de)霉味,许多处墙皮脱落,一( yī)片片掉在地上。一面墙上( shàng)的一幅旅游广告依然完( wán)整,画面是一片热带森林( lín)中的空地,有几匹斑马。这( zhè)幅画几乎占了整个一面( miàn)墙。这幅画使人感到,好像( xiàng)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是另( lìng)外一种气候。科拉多靠在( zài)门框上看着这幅画。
科拉( lā)多:有时我有一种感觉,好( hǎo)像我根本没有权利到我( wǒ)想到的地方,可能正是因( yīn)为这一原因,我才总是想( xiǎng)离开我居住的地方。
朱莉( lì)娅娜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tā)。然后,她动了一下。乌戈从( cóng)棚屋走出来,看着冻僵了( le)的妻子,他亲切地转向她( tā)。
乌戈:把我的手套给你吧( ba)?
朱莉娅娜:谢谢。乌戈……就这( zhè)样我也感到很暧和了。
乌( wū)戈的目光落到她的脚上( shàng)。她的鞋已经很旧,已破了( le)一个洞。
乌戈:你看你穿了( le)一双什么样的鞋出门,你( nǐ)的鞋多得很。
朱莉娅娜向( xiàng)他笑笑,像是在请求原谅( liàng),但一直没有回答他。
乌戈( gē):你们知道该怎么办吗?我( wǒ)们还是到汽车上等着吧( ba),可以打开车里的暧气。
朱( zhū)莉娅娜朝大路走去。乌戈( gē)把棚屋的门关上。科拉多( duō)站在他身边。
乌戈:咱们走( zǒu)吧?
两个男人向朱莉娅娜( nà)那边走去,她距他们有30多( duō)米远。科拉多一边走一边( biān)说话。
科拉多:朱莉娅娜出( chū)车祸那天你在哪儿?
乌戈( gē)转身望着他,有点惊奇的( de)样子。
乌戈:我在伦敦。为什( shén)么问这个?
科拉多:你回来( lái)没有?
乌戈:没有……他们对我( wǒ)说,没有必要回来……说我可( kě)以……朱莉娅娜向你埋怨过( guò)这个?
科拉多:没有,绝对没( méi)有。
乌戈:那你为什么问这( zhè)个?
科拉多没有回答。
乌戈( gē)走开了,去找他的朋友们( men)。科拉多来到一个池塘边( biān),池塘里的水很稠,冒着泡( pào)沫。
科拉多捡起一块石头( tóu)投进池塘。
朱莉娅娜还在( zài)前边。科拉多向她走去。
科( kē)拉多:菲利浦工厂那边有( yǒu)烟,罢工已经结束了?
朱莉( lì)娅娜:不知道,我想可能是( shì)。
沉默了一阵。
朱莉娅娜:你( nǐ)是左派还是右派?
科拉多( duō):你怎么想起问我这种事( shì)了?你搞政治?
朱莉娅娜:不( bù)是,谢天谢地,我可没有……就( jiù)这么回事。
科拉多:你这种( zhǒng)问法就好像问我“你信仰( yǎng)什么?”这是很重大的问题( tí),朱莉娅娜,这问题得做出( chū)确切的回答。从根本上说( shuō),人们说不清楚究竟信仰( yǎng)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是( shì)相信人类,对正义的信仰( yǎng)可以说差那么一点儿,对( duì)进步的信仰多点儿,人们( men)信仰社会主义,也许还有( yǒu)……最重要的是,认为怎么对( duì)就怎么办,对自己对别人( rén)都公正,要这样去做,也就( jiù)是说,自己的良心得过得( dé)去,永远问心无愧。我是问( wèn)心无愧的,你问的大概就( jiù)是这个。
朱莉娅娜解下围( wéi)巾,口气中带着讥讽。
朱莉( lì)娅娜:你堆砌了一大堆好( hǎo)听的词句。
两个人都笑了( le)。他们听到汽车在鸣喇叭( bā)。
朱莉娅娜:他们来了。
新来( lái)了几个朋友:一个40来岁的( de)男人、一个30多岁的女人——腋( yè)下夹着一本书。乌戈赶紧( jǐn)上前介绍。
乌戈:这是科拉( lā)多·泽莱尔工程师,受勋骑( qí)士……
他还没有说完,马科斯( sī)就打断了他。
马科斯:是德( dé)国人?
科拉多:不,不是……如果( guǒ)您想听的话,我可以介绍( shào)一下我的族谱。
马科斯向( xiàng)科拉多伸出手。
马科斯:不( bù)过,我的姓也是半个德国( guó)姓氏,我叫马科斯。
科拉多( duō)也伸出手,马科斯紧紧地( dì)握着他的手。
马科斯:这是( shì)我的妻子。
科拉多向琳达( dá)伸出手。
科拉多:太太,认识( shí)您很高兴。
琳达:我也很高( gāo)兴。您好吗?
在这么荒凉的( de)地方,又有这么多肮脏不( bù)堪的污水渠道,乌戈感到( dào)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 me)把朋友们带到这里。
乌戈( gē):到这儿来不是个好主意( yì)。
科拉多:责任在我,我没有( yǒu)想到是这种样子。
他指着( zhe)那些排污水沟。
马科斯:可( kě)我早就知道是这种样子( zi)。而且,我还在那边准备了( le)鱼。
他转向科拉多。
马科斯( sī):我的棚子在海边,鱼也是( shì)从海里打上来的,是在海( hǎi)湾打的。都准备好了,我已( yǐ)同一个人讲过。
朱莉娅娜( nà)离开这伙人,正在看一艘( sōu)船,那艘船像是从松林中( zhōng)驶过似的。事实上它是在( zài)树林后边的河中静静地( dì)行驶。琳达的说话声引起( qǐ)了朱莉娅娜的注意。
琳达( dá):咱们走吧?
马科斯看看手( shǒu)表,然后同其他人一起向( xiàng)汽车走去,边走边问。
马科( kē)斯:米莉呢?
琳达:她直接到( dào)那儿。
乌戈:朱莉娅娜,你来( lái)吗?
朱莉娅娜没有动,站在( zài)路边,看着沼泽地,那里只( zhǐ)有红乎乎的一棵草,真是( shì)一个荒凉的地方。
科拉多( duō)来到朱莉娅娜身边。
科拉( lā)多:你在看什么?
朱莉娅娜( nà)什么也没说。她又突然把( bǎ)自己封闭起来。她向丈夫( fū)和朋友们那边走去,科拉( lā)多跟在后边。
马科斯的汽( qì)车已在松林中加快了速( sù)度。乌戈在自己的汽车前( qián)等着朱莉娅娜和科拉多( duō)。
马科斯的棚屋·内景/外景( jǐng)·白天
棚子里炉火正旺,立( lì)即给人以暖和的感觉。
但( dàn)里面一片混乱:到处是盘( pán)子,盘子里是吃剩的鱼、鸡( jī)和水果;桌上、地板上是一( yī)些圣乔维塞牌和阿尔巴( bā)纳牌葡萄酒瓶子,还有咖( kā)啡壶和烟灰缸,烟灰缸里( lǐ)有许多烟蒂,另外就是香( xiāng)烟盒和几盒雪茄。总之,刚( gāng)刚有人在这里大吃大喝( hē)了一番。
埃米莉娅双腿叉( chā)开坐在一张椅子上,在火( huǒ)边烤着双脚。埃米莉娅,人( rén)们叫她米莉,是个32岁的女( nǚ)人,一脸淫荡相。
除去朱莉( lì)娅娜站着以外,所有的人( rén)都像埃米莉娅一样坐着( zhe),满棚屋到处都坐着人。
琳( lín)达来到旁边的一个小房( fáng)间里,躺到床上,这个小房( fáng)间和大房间仅用一堵很( hěn)薄的墙隔开。小房间很小( xiǎo),面积比一张双人床大不( bù)了多少,那张双人床也确( què)实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 jiān)。一进屋就得上床,床头有( yǒu)一面镜子,可以反映整个( gè)房间的情况。琳达正在着( zhe)迷地读一本书,她趴在床( chuáng)上,裙子提得很高,露出两( liǎng)条大腿。
乌戈煮好了咖啡( fēi),往杯子里倒了一点儿。
在( zài)他和米莉中间是马科斯( sī),他在开一瓶葡萄酒。
朱莉( lì)娅娜来到窗边,想听听马( mǎ)科斯在讲什么。
科拉多坐( zuò)着,离她只有两步远。他手( shǒu)拿酒杯,里面只有半杯酒( jiǔ),但他仍在一小口一小口( kǒu)地喝着。他也隐隐约约有( yǒu)点头晕,因为吃得太多,喝( hē)得也不少。
马科斯边开酒( jiǔ)瓶,边转向埃米莉娅。
马科( kē)斯:我说的没错,是鹌鹑蛋( dàn)。
埃米莉娅:去你的吧!
马科( kē)斯倒满一杯酒,把瓶子放( fàng)下,然后又端起一个盘子( zi),盘子里有3个很小很小的( de)蛋。
马科斯:就是这个?你以( yǐ)为我不知道?我养过鹌鹑( chún)。
他喝了一大口酒。
马科斯( sī):鹌鹑蛋里含有一种刺激( jī)性的物质。
他喊乌戈,想让( ràng)后者来证实他的说法。
马( mǎ)科斯:乌戈!
乌戈:对,是一种( zhǒng)壮阳的物质。
马科斯:比受( shòu)精的鸡蛋的劲头大得多( duō)。
朱莉娅娜:什么?
科拉多:鸡( jī)蛋怎么啦?
埃米莉娅显然( rán)不信这些,但对这话题又( yòu)很感兴趣。她站起来,来到( dào)小房间,往床上一躺,头枕( zhěn)着琳达的臀部。
马科斯显( xiǎn)出出乎意料的表情,他的( de)朋友们竟然连这些都不( bù)知道。
马科斯:你们生活在( zài)哪个世界上?不知道什么( me)是受精的鸡蛋?就是受精( jīng)后孵化的鸡蛋。
马科斯拿( ná)着酒瓶也来到小房间,跨( kuà)过两个女人的身体,把酒( jiǔ)瓶放到搁板上,坐了下来( lái)。在迈过她们时,他失去了( le)平衡,或许是假装失去了( le)平衡,摸了一下埃米莉娅( yà)的乳房,她用劲打了一下( xià)他的头。最后,在找到了更( gèng)舒适的位置之后,他又接( jiē)着刚才的话题谈起来,尽( jǐn)量想使埃米莉娅高兴。
马( mǎ)科斯:有一种办法,必须在( zài)春天或者秋天,连喝9天快( kuài)孵出小鸡的鸡蛋。
为了听( tīng)得更清楚,朱莉娅娜也走( zǒu)过来,在小房间找了个位( wèi)置。现在这张床上已经是( shì)4个人了,琳达和埃米莉娅( yà)不得不挪了挪,好让4个人( rén)都有位置。埃米莉娅在挪( nuó)动的时候自然触到了马( mǎ)科斯,他也赶紧挪了挪,好( hǎo)不离开琳达。他一边挪动( dòng),一边仍在不停地说着。
马( mǎ)科斯:我就喝过,是修士教( jiào)给我的,我还记得,可以看( kàn)到两个黑点……我问:“修士,这( zhè)是什么?”他说:“我的孩子,那( nà)是眼睛啊。喝下去,不要看( kàn),喝下去。”
朱莉娅娜:你就这( zhè)样喝下去了。
人们大笑起( qǐ)来,这一笑,教乌戈也无法( fǎ)再那么一本正经了。他也( yě)来到这个小房间,分开众( zhòng)人的身体挤了进来。他终( zhōng)于在琳达旁边找了个空( kōng)位,她的裙子已经完全提( tí)起,两条大腿全部露出来( lái)。
埃米莉娅:你那些个鸡蛋( dàn)我连碰都没有碰过。
琳达( dá):不管鸡蛋不鸡蛋,米莉,从( cóng)你的眼睛可以看出,你是( shì)越来越不行了。你看那边( biān)……
大房间里只剩下了科拉( lā)多。他靠着椅背,一直在听( tīng)着墙那边的谈话。他不想( xiǎng)作局外人了,想进去加入( rù)谈话。他把酒杯放在柜子( zi)上。琳达的声音又从隔壁( bì)传来。
琳达:你怎么不把奥( ào)古斯都带来?
埃米莉娅:我( wǒ)把他甩了。
琳达:那可真不( bù)应该。
埃米莉娅:我不能跟( gēn)一个比我挣的还少的男( nán)人上床睡觉。
大家又笑起( qǐ)来。埃米莉娅动了动,好给( gěi)刚进来的科拉多腾出一( yī)点地方。她很愿意给他腾( téng)地方,尽量让他靠自己近( jìn)一点儿。但是,科拉多却向( xiàng)朱莉娅娜走去。埃米莉娅( yà)并不甘心,在床上又动了( le)动,好尽可能靠他近些。
埃( āi)米莉娅:您会玩这个游戏( xì)吗?
科拉多:什么游戏?
在众( zhòng)目睽睽之下,埃米莉娅抓( zhuā)住科拉多的一条腿,用力( lì)一推,使他的膝盖高高抬( tái)起来。她伸出手指,在这个( gè)男人的膝盖上轻轻抚摸( mō),手指一点点伸开,使他的( de)膝盖慢慢落在自己的整( zhěng)个手掌中。她这样反复了( le)三四次,同时紧紧盯着科( kē)拉多的脸。她知道自己的( de)这套把戏起了作用,这才( cái)向他提问题。
埃米莉娅:感( gǎn)觉怎么样?
科拉多竟无动( dòng)于衷。
科拉多:没什么感觉( jué)。
马科斯挪过身子来,他想( xiǎng)试试这陌生的把戏。
马科( kē)斯:给我也来两下,给我也( yě)来两下。
他把膝盖抬高,同( tóng)时看着埃米莉娅。
马科斯( sī):你看着吧,我会使你满足( zú)。
埃米莉娅的手开始在马( mǎ)科斯的膝盖上抚摸。
马科( kē)斯闭住眼。朱莉娅娜在笑( xiào)。她紧紧贴在科拉多身上( shàng),装作是地方太小而不得( dé)已的样子。她同时还显出( chū)无所谓的神情。
在埃米莉( lì)娅的把戏暂停时,外面传( chuán)来一声呐喊,那是一声痛( tòng)苦的呐喊,从远处传来。朱( zhū)莉娅娜马上转向隔墙,想( xiǎng)听听是不是还会再次传( chuán)来声音,琳达也转过身,但( dàn)不那么专注。然而,朱莉娅( yà)娜只听到这么一声,她又( yòu)看着自己的朋友们,带着( zhe)有趣的表情。她含糊地笑( xiào)了笑。埃米莉娅的游戏结( jié)束了,大家都看着她,对她( tā)的这种毫不掩饰的寻开( kāi)心的做法感到有点出乎( hū)预料。朱莉娅娜抬起手,她( tā)的手握着拳,手心里可能( néng)有点什么东西。她古怪地( dì)笑着。
马科斯:你手里是什( shén)么?
朱莉娅娜兴高采烈,象( xiàng)个开心的小姑娘,她准备( bèi)开个玩笑。她张开手,原来( lái)手里藏的是一个鹌鹑蛋( dàn)。她向马科斯发问。
朱莉娅( yà)娜:马上就能生效?
马科斯( sī):当然马上生效!吃下去,把( bǎ)另外几个也吃下去。
朱莉( lì)娅娜没等马科斯再说第( dì)二遍,即从朋友们的身上( shàng)跨过去,下床走到大房间( jiān)的桌边,吃了另外一个鹌( ān)鹑蛋。琳达透过门看着她( tā)。
琳达:给我一个行吗?
她转( zhuǎn)向马科斯,口气中带着责( zé)备。
琳达:马科斯,你应该早( zǎo)告诉我……
马科斯:你还是住( zhù)口吧,在这方面你已经够( gòu)厉害的了。把那个小收音( yīn)机打开。
朱莉娅娜回到小( xiǎo)房间,站在床边,慢慢嚼那( nà)个鸫鹑蛋,同时品味着自( zì)己的感觉。收音机传出激( jī)动人心的乐曲。
琳达:有什( shén)么感觉?
朱莉娅娜动了动( dòng)嘴,像是为了更多地品尝( cháng)这个小蛋的滋味。
朱莉娅( yà)娜:现在还没什么感觉。
她( tā)仍在品味着自己身体内( nèi)部的感觉,像是在等待着( zhe)某种事情的发生,大家也( yě)都在等着。马科斯利用这( zhè)个机会,开始不动声色地( dì)解开米莉背后的衣服扣( kòu)了。他伸进手去摸着,米莉( lì)轻轻动了一下。
朱莉娅娜( nà):你们等一下……我不想把这( zhè)种感觉说错,我确实觉得( dé)想要……
她停了一下,在停止( zhǐ)说话时,她闭起眼,然后又( yòu)睁开,非常平静地讲了下( xià)去。
朱莉娅娜:我想作爱。
朱( zhū)莉娅娜的这句话使大家( jiā)又笑又叫又跳。马科斯十( shí)分高兴,自然是极力向埃( āi)米莉娅表示他的高兴。琳( lín)达转身大笑,她的头碰到( dào)了乌戈的大腿。科拉多的( de)目光一直不肯从朱莉娅( yà)娜身上移开。小房间里一( yī)片混乱。马科斯手里的酒( jiǔ)杯滑落下来,弄湿了琳达( dá)的衣服,她大叫起来。马科( kē)斯抓起酒瓶,逃出小房间( jiān)。科拉多笑得前仰后合,一( yī)伸腿碰到了隔墙,一块木( mù)板应声掉下来,科拉多的( de)脚伸到了隔墙外边。他赶( gǎn)紧向马科斯道歉。
科拉多( duō):对不起……
马科斯:不用怕!
在( zài)一片混乱和兴高采烈中( zhōng),门响了一下打开了。马科( kē)斯伸头看看是谁。他马上( shàng)叫起来。
马科斯:喂,快看谁( shuí)来了!
门口,一个穿戴整齐( qí)的工人,他看到棚屋里有( yǒu)这么多人,站在门口不好( hǎo)意思进来。同他一起来的( de)是个姑娘,也站在门口不( bù)肯进来。工人想解释一番( fān)。
工人:马科斯先生,您得原( yuán)谅我……我真不知道……
马科斯( sī)没让他讲完。
马科斯:奥尔( ěr)兰多,没什么,进来吧。
他从( cóng)床上探出身,以便同那个( gè)姑娘讲话。
马科斯:这位是( shì)谁呀?小姐,您也请进来吧( ba),请进,请……你们至少得喝杯( bēi)酒……你自己拿吧,你看,就在( zài)那边桌上。
说完,转身向自( zì)己的朋友们解释。
马科斯( sī):是我的一个工人。他像个( gè)刺猬,每天换个新女伴,真( zhēn)能干!
那个姑娘很漂亮,略( lüè)微有点黑,很健壮。马科斯( sī)想尽量使她不拘束。
马科( kē)斯:这位漂亮姑娘叫什么( me)名字啊?
工人:她叫乔莉。
马( mǎ)科斯又转向他的朋友们( men),他们来到小房间门口,想( xiǎng)看看这两个新来的人。
马( mǎ)科斯:啊,叫乔莉,我的船也( yě)叫乔莉。
他又转向工人。
马( mǎ)科斯:我们正在谈一些你( nǐ)们两个也感兴趣的事。奥( ào)尔兰多,你不是给我讲过( guò)肥肉的故事吗?
工人:什么( me)肥肉?
马科斯:黑人吃的那( nà)种肥肉,为的是……为的是,这( zhè)么说吧,能持续的时间更( gèng)长些。那是什么来着?
工人( rén)不好意思地笑着。
工人:噢( ō),那是……没什么,是鳄鱼的肥( féi)肉……鳄鱼肥肉和别的东西( xī)……还有他们的特产——辣味的( de)草。先涂上一点儿,然后再( zài)……
他停下来,尽力想找一个( gè)既说得出口,又能把意思( sī)表达清楚的词儿。
埃米莉( lì)娅:往哪儿涂?
琳达:米莉,别( bié)出洋相。
工人:总之,效果很( hěn)好,可以使你一干好几个( gè)小时。
马科斯:米莉,听到没( méi)有,好几个小时!
埃米莉娅( yà):可我不相信。
科拉多——他感( gǎn)到在这种场合真舒服——也( yě)很感兴趣地插进来。
科拉( lā)多:真的,是这么回事……你们( men)简直想象不出有些国家( jiā)的男人是怎么干的。在约( yuē)旦,我亲眼看到,他们的早( zǎo)饭是肥公羊肉,外加两勺( sháo)蜂蜜。
马科斯:还有中国人( rén),他们吃切碎的犀牛角,对( duì)吗?
乌戈:干鱼翅也很有劲( jìn)。
马科斯:对了,我向你们坦( tǎn)白一件事。我试过蜂王浆( jiāng)。效果真好,琳达,对吧?
琳达( dá):去你的……
朱莉娅娜问乌戈( gē)。
朱莉娅娜:蜂王浆是什么( me)?
乌戈:就是蜂王吃的蜜。
马( mǎ)科斯转向乔莉。
马科斯:也( yě)能使人恢复青春,如果您( nín)能记住的话,小姐,等您老( lǎo)了可以服用。
科拉多:它使( shǐ)你总想作爱。
马科斯:听到( dào)没有?……您说怎么样?
姑娘:如( rú)果要我说,有些事我愿意( yì)做,但不愿在嘴上说。
大家( jiā)哄堂大笑。
琳达:好样的!
埃( āi)米莉娅:那又为什么?我可( kě)不一样,我既想干,也愿意( yì)说。
琳达:因为你是一头母( mǔ)猪。
大家又笑起来。奥尔兰( lán)多又倒了一杯酒喝起来( lái)。
防波堤·外景·白天
棚屋掩( yǎn)映在雾中。防波堤外传来( lái)嘶哑的汽笛声。奥尔兰多( duō)和那个姑娘走出来。
马科( kē)斯的棚屋·内景/外景·白天( tiān)
6个朋友在床上睡着了。朱( zhū)莉娅娜神经质地咬着自( zì)己的指甲,周围的一切对( duì)她来说好像都不存在。科( kē)拉多的目光一直不肯离( lí)开她。乌戈醒来,抬起头问( wèn)了一句。
乌戈:这儿怎么这( zhè)么冷?……朱莉娅娜,你不冷?
朱( zhū)莉娅娜:我?……是的,有点冷。
乌( wū)戈抬起身,迈过琳达的身( shēn)体,后者也已醒来。乌戈来( lái)到门口,从床上下来。他走( zǒu)到火炉边,炉里的火快灭( miè)了。他看了看四周,想找点( diǎn)儿劈柴,但没有找到。
乌戈( gē):马科斯,劈柴在哪儿?
马科( kē)斯:好像在那边。
乌戈仍在( zài)找,但只找到一点点。
乌戈( gē):这么一点儿顶什么用!
马( mǎ)科斯:那我来找吧。
马科斯( sī)从床上下来,进入一个小( xiǎo)小的贮藏室,从中取出一( yī)些劈柴,向火炉走去。
在乌( wū)戈和马科斯找劈柴的同( tóng)时,小房间里,朱莉娅娜动( dòng)了一下,从床上下来。因为( wèi)她离科拉多非常近,在她( tā)起来时,像是不可避免,她( tā)的身体触到了科拉多的( de)身体。后者一动不动。显然( rán),他很不愿意让她离开,目( mù)光一直追着她,显出有点( diǎn)儿失望。
朱莉娅娜拿过她( tā)的手袋,取出一个小瓶,倒( dào)出一片药片,溶进半杯水( shuǐ)中。她站在窗前,窗口对着( zhe)防波堤。当她的目光从杯( bēi)子上抬起时,突然叫了起( qǐ)来。
朱莉娅娜:你们快看!
马( mǎ)科斯和乌戈来到窗口向( xiàng)外张望。
马科斯:在这儿停( tíng)下来了,怎么回事?
乌戈:可( kě)能是因为有雾。
雾中,一团( tuán)黑乎乎的东西如巨大的( de)幽灵一般向这里游来,像( xiàng)是直接对着这个棚屋而( ér)来。朱莉娅娜本能地躲开( kāi)窗口,其他人则围了过来( lái)。汽笛声打破了沉寂,一共( gòng)是三响,嘶哑,凄凉。这是一( yī)艘黑色的旧船。棚屋里,没( méi)有一个人说话。船停了下( xià)来。科拉多也来到门口,探( tàn)头张望。船的出现勾起了( le)他的职业兴趣。
科拉多:从( cóng)南美洲来的?
乌戈:当然是( shì)。这是一些大船,中途在萨( sà)罗姆岛停靠过。
科拉多像( xiàng)在思考。
科拉多:我想出个( gè)办法,可以在这儿就把那( nà)些材料都装上,而不是到( dào)热那亚港或者那不勒斯( sī)港再装,这样也许快一些( xiē),花费也少一些。回来的时( shí)候都是空船吧?
一个水手( shǒu)从船上伸出头,正好对着( zhe)这里的窗户。
马科斯:米莉( lì),如果你感兴趣的话,那边( biān)那个家伙有两个月没见( jiàn)过女人了。
埃米莉娅耸了( le)耸肩。马科斯来到她身边( biān),低声说起来。
马科斯:刚才( cái)那个小把戏真不错,还有( yǒu)别的吗?
埃米莉娅:那个,多( duō)着呢。
马科斯:你在哪儿学( xué)的?
埃米莉娅讥讽地盯着( zhe)他。
埃米莉娅:你说我能在( zài)哪儿学?
马科斯:坏家伙!
埃( āi)米莉娅走开了,马科斯偷( tōu)偷地笑。埃米莉娅来到琳( lín)达身边,满脸怒气,两人低( dī)声说话,但距她们不远的( de)朱莉娅娜可以听得清清( qīng)楚楚。
埃米莉娅:我恨他!
琳( lín)达:恨谁?
埃米莉娅:你的丈( zhàng)夫呗。面对一家倒闭的工( gōng)厂,或者一个处于困境的( de)女人,他总是像一只鹰似( shì)地……你看着吧,对我,他也会( huì)达到他的目的。
朱莉娅娜( nà)吃惊地望着她。
埃米莉娅( yà):他不失时机地把我弄来( lái),你懂吗?
朱莉娅娜转向琳( lín)达,期待着她的反应。但琳( lín)达只是动了一下,可能是( shì)无动于衷,也可能是听天( tiān)由命。朱莉娅娜仍盯着她( tā),实在不懂这究竟是怎么( me)回事。她坐下来,转过脸,这( zhè)才想起刚才准备好的药( yào)片。她站起来,端起那个杯( bēi)子来到窗口。科拉多仍在( zài)这里同乌戈谈着。
科拉多( duō):一般都是些油轮。不知道( dào)是不是满载。
乌戈:可能是( shì)满载,但总会留一个空舱( cāng)。
朱莉娅娜把杯子递给丈( zhàng)夫。
朱莉娅娜:拿着。
乌戈:谢( xiè)谢。
乌戈开始喝,科拉多观( guān)察着朱莉娅娜,后者又在( zài)仔细地看着正在喝药的( de)丈夫。也许是出于礼貌,也( yě)许是夫妇俩这种亲热劲( jìn)使他感到自己是局外人( rén),他走开了。他刚走,朱莉娅( yà)娜就向丈夫身边靠了靠( kào),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朱( zhū)莉娅娜:知道吗,刚才我说( shuō)想作爱,那是真的。
乌戈笑( xiào)了,既是对她的这种坦率( lǜ)感到意外,同时也是为了( le)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乌( wū)戈:噢……可怎么可能呢?
他看( kàn)了看四周,意思是,这里根( gēn)本不可能。朱莉娅娜也笑( xiào)了。这时,马科斯和科拉多( duō)的话声传来。
马科斯:我有( yǒu)一句秘密话,您想听吗?永( yǒng)远不要跟着买卖转。我就( jiù)总是不动,是他们在到处( chù)跑。
他走进那个小贮藏室( shì),在雨衣当中摸索什么。
科( kē)拉多:我根本没有跟着任( rèn)何人转,我之所以离开是( shì)因为我喜欢那样,是因为( wèi),我认为,人到一定时候应( yīng)该换一种新的生活,换一( yī)种新的事业……只有,只有……只( zhǐ)有换一换……怎么说呢,只有( yǒu)主要的生活环境换一换( huàn),出门远行才有意义,要不( bù),有什么用呢?
他的口气完( wán)全像一个生意人,但他在( zài)同马科斯这样说时语调( diào)中又有一点点信任对方( fāng)的成份。马科斯从小贮藏( cáng)室走出来,没有找到他要( yào)找的东西。
马科斯:我在两( liǎng)年中买了两块地,后来又( yòu)很快出手卖掉了,以便买( mǎi)下一个罐头厂。这个棚屋( wū)……
科拉多:也要卖掉?
马科斯( sī):已经卖掉了,就是卖给刚( gāng)才来的那个工人,只要了( le)他不多几个钱。买下来,马( mǎ)上再卖掉,就这样循环……
马( mǎ)科斯说话时,朱莉娅娜来( lái)到窗口,伸头向外张望,外( wài)面是船和大雾。埃米莉娅( yà)坐在隔墙旁边,正在拆卸( xiè)科拉多刚才蹬坏的那块( kuài)木板。马科斯看到后叫起( qǐ)来。
马科斯:你在干什么?
埃( āi)米莉娅:冷死了,冷死了。
她( tā)把拆下的隔墙木板扔进( jìn)火炉。在走过科拉多面前( qián)时,她向后者提出要求。
埃( āi)米莉娅:来,帮我一把。
她又( yòu)来到隔墙旁边,拆卸另外( wài)一块木板。略微迟疑了一( yī)下,科拉多也开始拆起隔( gé)墙上的木板来,他觉得埃( āi)米莉娅干的这事挺好玩( wán)。马科斯这时的口气不那( nà)么坚决了。
马科斯:别拆了( le),米莉,别……
旁边又响了一声( shēng),是科拉多在拆木板,这一( yī)响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yì)。琳达放下书,也来参与这( zhè)一破坏活动。她边拆边高( gāo)兴地喊叫。
琳达:好,就这样( yàng)……
巳经有4块木板被拆下来( lái),然后是一把半旧的木椅( yǐ),再接着是另外几块木板( bǎn)。渐渐地,大家都疯狂地拆( chāi)起来。
科拉多和埃米莉娅( yà)最为活跃,他们把木板递( dì)给琳达、乌戈、朱莉娅娜,后( hòu)三人再投进火炉。马科斯( sī)则坐在一把椅子上,也忍( rěn)不住笑起来。人们在他周( zhōu)围来回传递木板,他边笑( xiào)边咕哝。
马科斯:别拆了,孩( hái)子们,别……这已经是奥尔兰( lán)多的了……是延期付款买……
半( bàn)堵隔墙已经被拆下来。墙( qiáng)壁的红色映衬着那张巳( sì)经被压坏的床,现在从这( zhè)里也可以看到里边了,这( zhè)使人想起了刚才那种不( bù)必要的疯狂,这使朱莉娅( yà)娜为大家感到羞愧。确实( shí),刚才是她第一个停手的( de),科拉多马上模仿她也停( tíng)下来。停了一会儿之后,大( dà)家都笑累了。纷纷坐下来( lái),只有朱莉娅娜站着。她突( tū)然严肃起来,走到窗口望( wàng)着海面,只有一小团浓雾( wù)消散开来,可以在鱼网与( yǔ)钓杆之间看到海面。
朱莉( lì)娅娜:不要停,永远不要停( tíng),永远永远不要……
她这句话( huà)是低声说给科拉多的,他( tā)也来到她身边。她又说起( qǐ)来。
朱莉娅娜:我不能长时( shí)间看大海,不然,就对陆地( dì)上的一切再也不感兴趣( qù)了。
科拉多喝了一口葡萄( táo)酒之后才开口。
科拉多:可( kě)我……有时我问自己,这……这是( shì)不是有用……我是说,工作中( zhōng)的认真严肃是不是有用( yòng)。你不会觉得可笑吧?
朱莉( lì)娅娜仍在望着大海,但又( yòu)在低声地对科拉多说着( zhe)。
朱莉娅娜:我觉得我的眼( yǎn)睛好像湿了。
她突然转向( xiàng)室内,望着另外几个人。
朱( zhū)莉娅娜:为什么要跟我的( de)眼睛过不去呢?我应该看( kàn)什么?
科拉多:你说“我应该( gāi)看什么,”我说“我应该怎么( me)生活?”两句话是一回事。
外( wài)边,防波堤上来了一个黑( hēi)乎乎的东西,从上面走下( xià)两个人,其中一人提个小( xiǎo)包,向那条船的舷梯走去( qù)。
乌戈来到窗口,指着那个( gè)正要上船的人。
乌戈:是个( gè)医生。
琳达站起来,也来看( kàn)这一场面。
琳达:他们是来( lái)接刚才喊叫的那个人。
马( mǎ)科斯也来到窗口。
马科斯( sī):刚才谁喊过?
琳达:不知道( dào)……刚才,是有个人喊了一声( shēng)。
乌戈:对不起,怎么能有人( rén)喊呢?刚才那条船还没有( yǒu)开来。
琳达:怎么没开来?
乌( wū)戈:是没有开来,我去看火( huǒ)炉的时候才开来。
埃米莉( lì)娅:你疯了,早来了半个多( duō)钟头了。
马科斯:您听见有( yǒu)人喊过?
科拉多:我没有在( zài)意。
琳达:可我……我们这是在( zài)开玩笑?
马科斯:那是你编( biān)造的。
琳达马上让步了。
琳( lín)达:你说什么?……也许是那么( me)回事。
琳达又继续读她的( de)书。朱莉娅娜站着一动没( méi)动。
朱莉娅娜:我听到了。
大( dà)家都吃惊地望着她。乌戈( gē)赶紧来打圆场。
乌戈:算了( le),不要谈这些了,喊还是没( méi)喊,有什么关系?
朱莉娅娜( nà):不对,有关系!刚才确实有( yǒu)人喊过……真的,是喊过,不是( shì)琳达编造的……
大家都对朱( zhū)莉娅娜讲话时竟这么激( jī)动感到意外。乌戈又来打( dǎ)圆场。
乌戈:朱莉娅娜,好了( le),就算有人……
朱莉娅娜又激( jī)动地打断了他。
朱莉娅娜( nà):不对,你们得对我说,是有( yǒu)人喊过,就是说……好像我是( shì)个……
她没说完,好像她忍住( zhù)不肯说出来的词句使她( tā)害怕。
马科斯:对不起,朱莉( lì)娅娜,你想,谁能在这儿喊( hǎn)叫呢?我们几乎是在海上( shàng)……
朱莉娅娜:我的天呐,琳达( dá),你怎么能说也许是呢?
琳( lín)达从她的书本上抬起头( tóu)。
琳达:我说过也许是?
船上( shàng)传来一阵响声。琳达放下( xià)书,打开大门。她不禁叫起( qǐ)来。
琳达:啊呀!
雾中,船的旗( qí)杆上挂出一面黄色的旗( qí)帜。
马科斯:没错,不是天花( huā)、霍乱就是麻疯病。
埃米莉( lì)娅:不不……还是不要夸张为( wèi)好。
乌戈:表示传染病是挂( guà)一个还是两个旗子?
马科( kē)斯:一个。
这时,这一发现使( shǐ)大家一时都諍止了,一动( dòng)不动,像是被冻僵在那里( lǐ)。
乌戈好像后悔了,他现在( zài)才明白,不该在他的妻子( zi)面前说这种话,因此看了( le)看她,似乎是安慰她。
朱莉( lì)娅娜:咱们走吧,快走吧,行( xíng)行好,快……
乌戈:不要急,可能( néng)只是一种小心谨慎的措( cuò)施。
马科斯:可能仅仅是某( mǒu)个人肚子有点儿疼。
科拉( lā)多:要我说,只不过是在等( děng)大夫。
乌戈:对,是这样,而且( qiě)是我们认识的一个大夫( fū)。朱莉娅娜,你也认识。让我( wǒ)们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朱( zhū)莉娅娜难以控制自己,开( kāi)始在棚屋里到处找她的( de)大衣。
朱莉娅娜:不,你什么( me)也不要问他……我求求你们( men),咱们走吧……我的手套在……
别( bié)的人也开始匆忙地准备( bèi)走,每个人都在收拾自己( jǐ)的大衣、手套、帽子。一片寂( jì)静,只有他们的不协调的( de)动作发出的响声时而打( dǎ)破这种寂静。
朱莉娅娜第( dì)一个冲出房间,她连大衣( yī)也没穿好就冲了出去。
防( fáng)波堤·外景·白天
朱莉娅娜( nà)从棚屋冲出来,紧跟着是( shì)科拉多和其他人。忙乱中( zhōng),她甚至找不到大衣的袖( xiù)子在哪边,手袋从她手里( lǐ)滑下来掉到小台阶上。她( tā)终于穿上了大衣。她马上( shàng)跑起来,别的人也跟着跑( pǎo)起来,她的恐惧传染给了( le)所有的人。大雾在防波堤( dī)和沟渠上空飞奔,笼罩着( zhe)黑乎乎的那条大船。
朱莉( lì)娅娜和一群人来到汽车( chē)房,她转身对着乌戈。
朱莉( lì)娅娜:我的手袋在你那儿( ér)?
乌戈:没有。
朱莉娅娜想了( le)想,终于想了起来。
朱莉娅( yà)娜:在小台阶上。
科拉多:我( wǒ)去取。
说着就要走,但朱莉( lì)娅娜坚决反对。
朱莉娅娜( nà):不,不……不要去……我不要了……没( méi)什么重要东西。
科拉多:所( suǒ)有的预防针我都打过,所( suǒ)有可能的血清……我不会有( yǒu)任何危险。
朱莉娅娜:那也( yě)不要去,我不要了。
乌戈来( lái)干预,语调非常平静。
乌戈( gē):朱莉娅娜说的不错……你上( shàng)车吧,我去拿。
大路上,一辆( liàng)救护车飞快地向大船开( kāi)去。朱莉娅娜的目光追着( zhe)救护车,脸上露出感到恐( kǒng)怖的表情。科拉多要跑回( huí)棚屋,乌戈说话了。
乌戈:不( bù)要去,科拉多,等一等,我去( qù)。
说完,乌戈要去追他的朋( péng)友,朱莉娅娜拉住他的手( shǒu)臂,迫使他停步。朱莉娅娜( nà)又转过身,跑到科拉多身( shēn)边,把他也抓住了。大家都( dōu)看着她,一言不发。在众人( rén)围成的半圆中间只有她( tā)一个人,众人以吃惊的、询( xún)问的目光望着她。只有科( kē)拉多站在她附近。
朱莉娅( yà)娜看着她面前的这四个( gè)人。在他们背后,一切景象( xiàng)几乎全被风吹过来的大( dà)雾遮盖了。渐渐,这些人的( de)轮廓也模糊起来并混到( dào)一起,仅剩下的一点点颜( yán)色也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 ér),朱莉娅娜向汽车走去,开( kāi)门上了车。她发动了车,但( dàn)没有调头向陆地开,而是( shì)直向防波堤方向开去。
浸( jìn)在海水中的防波堤非常( cháng)窄,仅能通过一辆汽车。同( tóng)时,大雾又使人很难看清( qīng)哪是它的尽头。车刚一启( qǐ)动,这伙人马上动起来,大( dà)家都不由自主地向前迈( mài)了几步,人们都担心,由于( yú)大雾,朱莉娅娜可能搞错( cuò)方向,可能掉进海里。
琳达( dá)向汽车追去,后面跟着乌( wū)戈和科拉多。后者最先跑( pǎo)到防波堤的尽头,他松了( le)一口气,因为他看到,汽车( chē)在灯塔旁边停着,距防波( bō)堤的尽头只有几米远